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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年前，他是大队的民兵营长，她是村里老地主的女儿。
他领着民兵开大会，隔三差五搞批斗。老地主经不起折腾，一头撞死在柱子上。她疯了一般，一路狂奔出了村。他害怕再闹出人命来，紧随其后，穷追不舍。
果然，她跳了潭。他也跟着跳下去。他力气大，水性好，任她在水中挣扎厮打，硬是把她救出了水潭。
她并不领情，凶巴巴瞪着他：我什么都没有了，你让我怎么活？你救我就是害我呀！
他紧咬嘴唇，咬出血来。突然，他看着她的泪眼说：我要管你一辈子！
他要娶她，就像晴空响起的炸雷，把不大的山村震了一个趔趄。人们都知道，村支书瞧得起他，有把女儿嫁给他的打算。他年纪轻轻当上民兵营长，就很能说明问题。人们认为他的脑子进水了，要不然，放着村支书的千金不娶，怎么偏要娶地主的女儿？家里更是乱成一锅粥，娘的手指头雨点般晃着，发下狠话：你要敢娶她进门，我就跳潭去！
他扑通给娘跪下，从早跪到晚，任谁拉他都不起来。娘撑不住了，含泪点了头，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说：你个一根筋、缺心眼的东西！
村支书感觉受了侮辱，一句话，撸了他的职，还把他发配到山里去抡锤采石。这一干，就是几年。
为防节外生枝，去采石场之前，他把她匆匆娶进了门。没有酒席，没有热闹的场面。新婚之夜，他一脸愧疚地对她说：让你受委屈了，等以后日子好了，我一定热热闹闹再娶你一回。
她流着泪说：能进你家的门，我就知足了，还奢求什么呀？
结婚第三年，婆婆突然不能动了。嫂子伺候了没几天便怨声载道，叫苦不迭。她来了，挺着个大肚子把婆婆接过去，端屎端尿，喂吃喂喝。婆婆临终时拉着她，久久不肯撒手。
日子流水般过去。几十年了，他和她没红过脸，没拌过嘴，让村里那些常常吵嘴打架的夫妻羡慕得不得了。
儿子考上了大学，他忙里忙外，杀猪宰羊，打酒买菜，把村里能请到的人全都请了来。她不解，悄悄把他拉到一边问：儿子考上大学，庆祝一下是应该的，你怎么搞这么大动静？
他说：如今日子好了，我要兑现当初对你的承诺。
她一愣：啥承诺？
他一本正经地说：热热闹闹再娶你一回呀！
她笑出了眼泪：都老夫老妻了，你还真把那句话搁心上了？
他说：男人吐口唾沫就是钉子。
儿子在城里安家后，三番五次要他们一块进城去住。他笑呵呵回绝了儿子：进了城，住你的，吃你的，穿你的，我就管不了你娘了。
天有不测风云，过完六十三岁生日，他突然倒下了。紧急送往医院抢救，医院的病危通知下了三次。人们都说，他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。
半个月后，他竟然挺了过来，连医生都觉得这是个奇迹。
她喜极而泣，紧紧拉着他的手说：我还以为……你要撇下我先走一步呢。
他说：我说过的，我要管你一辈子！
她甜甜一笑，宛如幸福的新娘……
原载《短小说》2010年第1期
四十年前，他是大队的民兵营长，她是村里老地主的女儿。
他领着民兵开大会，隔三差五搞批斗。老地主经不起折腾，一头撞死在柱子上。她疯了一般，一路狂奔出了村。他害怕再闹出人命来，紧随其后，穷追不舍。
果然，她跳了潭。他也跟着跳下去。他力气大，水性好，任她在水中挣扎厮打，硬是把她救出了水潭。
她并不领情，凶巴巴瞪着他：我什么都没有了，你让我怎么活？你救我就是害我呀！
他紧咬嘴唇，咬出血来。突然，他看着她的泪眼说：我要管你一辈子！
他要娶她，就像晴空响起的炸雷，把不大的山村震了一个趔趄。人们都知道，村支书瞧得起他，有把女儿嫁给他的打算。他年纪轻轻当上民兵营长，就很能说明问题。人们认为他的脑子进水了，要不然，放着村支书的千金不娶，怎么偏要娶地主的女儿？家里更是乱成一锅粥，娘的手指头雨点般晃着，发下狠话：你要敢娶她进门，我就跳潭去！
他扑通给娘跪下，从早跪到晚，任谁拉他都不起来。娘撑不住了，含泪点了头，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说：你个一根筋、缺心眼的东西！
村支书感觉受了侮辱，一句话，撸了他的职，还把他发配到山里去抡锤采石。这一干，就是几年。
为防节外生枝，去采石场之前，他把她匆匆娶进了门。没有酒席，没有热闹的场面。新婚之夜，他一脸愧疚地对她说：让你受委屈了，等以后日子好了，我一定热热闹闹再娶你一回。
她流着泪说：能进你家的门，我就知足了，还奢求什么呀？
结婚第三年，婆婆突然不能动了。嫂子伺候了没几天便怨声载道，叫苦不迭。她来了，挺着个大肚子把婆婆接过去，端屎端尿，喂吃喂喝。婆婆临终时拉着她，久久不肯撒手。
日子流水般过去。几十年了，他和她没红过脸，没拌过嘴，让村里那些常常吵嘴打架的夫妻羡慕得不得了。
儿子考上了大学，他忙里忙外，杀猪宰羊，打酒买菜，把村里能请到的人全都请了来。她不解，悄悄把他拉到一边问：儿子考上大学，庆祝一下是应该的，你怎么搞这么大动静？
他说：如今日子好了，我要兑现当初对你的承诺。
她一愣：啥承诺？
他一本正经地说：热热闹闹再娶你一回呀！
她笑出了眼泪：都老夫老妻了，你还真把那句话搁心上了？
他说：男人吐口唾沫就是钉子。
儿子在城里安家后，三番五次要他们一块进城去住。他笑呵呵回绝了儿子：进了城，住你的，吃你的，穿你的，我就管不了你娘了。
天有不测风云，过完六十三岁生日，他突然倒下了。紧急送往医院抢救，医院的病危通知下了三次。人们都说，他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。
半个月后，他竟然挺了过来，连医生都觉得这是个奇迹。
她喜极而泣，紧紧拉着他的手说：我还以为……你要撇下我先走一步呢。
他说：我说过的，我要管你一辈子！
她甜甜一笑，宛如幸福的新娘……
原载《短小说》2010年第1期